當達賴喇嘛在歐美給佛教信眾講經的時候,在穿著絳紅色袈裟的喇嘛中間,經常可以看到一個高鼻深目的西方人。二○一四年的電影紀錄片《帶著相機的喇嘛》(Monk
with a Camera)講述了他的身世,他就是第一個成為著名寺院住持的西方人尼古拉斯‧弗利蘭(Nicholas
Vreeland)。
出身豪門的風流才子
尼古拉斯‧弗利蘭出生於一個優裕的家庭。祖父是銀行家,然而更有名的是他的祖母黛安娜‧弗利蘭(Diana
Vreeland),她是全世界時尚界尊為首位的《Vogue》雜誌總編輯,這家雜誌在西方社交界聲譽極高,這使得弗利蘭家庭擁有極廣的人脈。他的父親弗里德里克‧弗利蘭(Fredelick
Vreeland)是美國職業外交官,早年在中央情報局工作過,以後曾任美國駐摩洛哥大使,作為職業外交官在羅馬、巴黎、波恩、柏林、日內瓦等地工作過,任職於美國駐聯合國代表團、聯合國歐洲辦公室,還在白宮國家安全委員會工作過。尼古拉斯‧弗利蘭就是出生在瑞士日內瓦,長到十三歲才回到美國,在此以前就隨著父母生活在世界各地。
出生於這樣一個家庭,物質和精神生活都非常優越,可以說是要什麼有什麼,結交的都是名流,想做什麼都能心想事成。他十幾歲的時候在巴黎騎著摩托飆車,警察把他攔了下來,也只能無可奈何地勸告他尊重本地法律,因為他的車是外交車牌。特別是在他祖母的薰陶下,他的生活方式優雅、精致而昂貴,上衣口袋裡永遠有考究的手帕,皮鞋永遠要精心擦拭,一塵不染,而他則是一個交友廣泛、人見人愛的風流才子。在他十幾歲的時候,他突然對攝影產生了興趣,特別崇拜著名攝影師Irving
Penn。他請祖母幫忙,身為《Vogue》總編輯的祖母一個電話,第二天Penn就讓他去跟著學攝影。他的攝影技藝和藝術品味,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跟著大師培養起來的。
出家為僧
就是在這樣的生活條件下,他內心裡有一種對生命意義的困惑。他曾經隨著父母旅行和生活於世界各地,接觸過不同的文化傳統。正當他想追索人生意義的時候,他遇見了在美國的穹拉仁波切(Khyongla
Rinpoche)。穹拉仁波切是達賴喇嘛在一九五九年流亡後送到西方來的第一批佛教上師,達賴喇嘛希望他為西方民眾介紹藏傳佛教,弘揚佛法而利益眾生。他在美國建立藏傳佛教中心,教授藏傳佛教的知識和冥想修行。尼古拉斯‧弗利蘭和穹拉仁波切十分投緣,一見如故。從一九七七年開始他跟著仁波切學佛,終生以仁波切為師。
這對他的生活是一個巨大改變。有一個細節是,他把他的所有精心擦拭保養的Lobb品牌皮鞋拿到紐約曼哈頓的第一大道,放在馬路上,誰要誰就拿,全部送給了路人。他擺脫了這些動輒一兩千美元一雙的昂貴皮鞋,因為學佛後的他不需要這樣的物質條件了。他的照相器材被盜,他就用保險公司對這些高級昂貴照相機賠償的錢生活了幾年,專心研習佛教。
一九八四年夏天,他產生了出家為僧的想法。穹拉仁波切決定將他介紹給達賴喇嘛尊者,讓達賴喇嘛來決定。達賴喇嘛在聽了他的決心後,支持他的想法,讓他到南印度的孟古特西藏難民定居點的熱堆寺出家為僧,在那裡修習佛法。熱堆寺是始建於公元十世紀的古寺,一九五九年後,西藏難民和僧侶在南印度重建了被毀的熱堆寺。
重振熱堆寺
當弗利蘭從美國一路風塵來到南印度熱堆寺的時候,熱堆寺只是荒野裡的一棟小房子,有十幾二十來個僧人,連夜裡睡覺的地方都不夠,一些人只能睡在走廊地上。南印度氣候濕熱,雨季潮濕,寺院物質貧乏,生活條件簡陋之極,學僧的生活簡單、重復、寂寞,和弗利蘭家族的西方上流社會生活可謂天壤之別。弗利蘭在一間潮濕簡陋的小房間裡住了十三年,從藏語文學起,一步一步學習藏傳佛教的浩瀚經文和知識,成了一個完完全全的喇嘛。
每年都有一些年輕僧人從境內藏區來到南印度,進入各寺院習經。熱堆寺的僧人不斷增加,需要擴建。進入新世紀後,熱堆寺決定建造一個大經堂,弗利蘭參與了經堂的規劃和建造。可是,二○○八年的世界經濟危機使得經堂的資金來源突然中斷,大經堂眼看著無法建成,可能不得不半途而廢。
洋喇嘛尼古拉斯‧弗利蘭從塵封的箱子裡取出了久已不用的照相機,決定在歐美上層社會出售他的攝影作品,為熱堆寺修建大經堂而籌款。他的攝影有鮮明的個性,表現了他在習佛後對生命和世界本質的思考與感悟。作為一個佛教徒,出於佛教的哲理,他並不願意在作品中表現自己,但是作為一個受過專業訓練、曾浸淫在西方藝術中的攝影師,他的作品滲透著他的特殊人生道路和精神世界。
由於其家族在歐美的廣泛人脈,他以出售攝影作品很快籌得四十萬美元,完成了熱堆寺經堂和建築的修繕。
達賴喇嘛和弗利蘭
一九九八年,弗利蘭獲得了藏傳佛教格魯派的最高學位格西拉然巴。以後,他為達賴喇嘛編輯了兩本重要著作。二○一二年,達賴喇嘛任命他為熱堆寺的住持。熱堆寺在藏傳佛教傳統中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寺院,是由達賴喇嘛任命寺院住持的十一個寺院之一。這是佛教史上第一個由西方人擔任如此重要的寺院住持。他的父親訪問了熱堆寺,這位美國職業外交官對著身穿袈裟的兒子,一個勁地說:「我是何等地為你而驕傲」!
達賴喇嘛對弗利蘭說,藏傳佛教不只是西藏的宗教,不僅屬於藏人,而且屬於全人類,你不應把自己局限在印度南方,現在還應該回到西方,幫助美國的佛教徒,發展美國的佛教。於是,熱堆寺的洋喇嘛住持尼古拉斯‧弗利蘭現在一面主持著南印度的熱堆寺,一面管理著紐約的藏傳佛教中心,來往於東西方兩地,致力於東西方文明傳統的溝通。
公元八世紀,將佛教經典帶到西藏的印度佛教大師蓮花生說過,「當鐵鳥在天空飛翔,鐵馬在大地奔馳之時,藏人將像螞蟻一樣離散到世界各地,佛法將傳入紅人的國度。」達賴喇嘛帶領藏人流亡,蓮花生關於佛法西傳的預言開始成為現實。達賴喇嘛在世界各地弘法,他意識到,東方佛法在西方生根,需要和西方文化對話、交流、結合。他要弗利蘭起到東西方文明之間的橋樑作用。達賴喇嘛看到了藏傳佛教的未來,藏傳佛教在西藏遭到毀滅性的摧殘之後,將迎來歷史上又一次復興和更新。
《動向》2015年第5期:http://goo.gl/jrUyZ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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